三月,去乡村踏青。站在畅马村村委会门口,放眼往东南方向眺望,是一望无垠的油菜花海,闪动金子般的光芒;在田野的尽头,是“半边山”下日夜流淌的富水河。很多远足或骑行的人会从那个方向来,他们翻过“半边山”,跨过滚水坝,只为这片春天的花海。到了畅马村,他们可以歇歇脚,享受味美实惠的农家菜。有村人借了畅永洪家的禾场,专门为赏花的城里人烹制美食。虽然花期不长,但凡来过的人,却因此留下难忘的春天印象。
八月,再来畅马村。站在村委会门口,耳边是蝉鸣,眼前是无边的绿,全都笼在白晃晃的阳光下。这个夏天少雨,持续高温,顶着烈日冒着酷暑进村,只因为念念不忘这个村的精准扶贫故事,念念不忘畅永洪家的手工芝麻糖,念念不忘让村中贫困户脱贫而生活越来越甜的融兴人。


畅马村位于应城市田店镇,所在地属于蒲骚故城遗址。全村12个自然湾,耕地4400多亩,人口1300余人,是全镇最大的糯稻生产村,也是全市优质稻示范基地、正在建设中的省级美丽乡村示范村。
刚步入天命之年的村支书畅水松,说话干脆,行事果断,工作与生活一直保持年轻时在部队磨练出的风格和习惯。1996年,他不满三十岁就挑起书记的担子,当时村里欠债超过20万,这个担子一点也不轻松。如今,畅马村不仅早已还清债务,并且在全镇率先实施美丽乡村建设与“厕所革命”。
“我们这个村虽然不是最大的村,但基础设施在全镇算得上领先。道路硬化实现户户通,安装了191盏太阳能路灯和70盏农户壁灯,在湾子里根本不怕走夜路。”
畅书记说,近两年,畅马村一是进行农业技术推广,实行免耕直播油菜。糯稻收割之后,不翻耕,直接撒种,不仅提高产量,而且避免秸秆燃烧,护田保肥。二是实行村集体与农户合资共赢。农户的田按每亩100元的补偿,统一交给村集体耕种油菜,同时鼓励贫困户有劳动力的人参与耕种与管理,为他们提供收入来源。以打造油菜基地、发展乡村旅游为特色的城北魏河村,还专门到畅马村学习取经。
面朝田野,聆听畅书记的一番话,夏日炎炎,却仿佛春暖花开。
虽然土地肥沃、粮食丰足,但畅马村仍有36户被列为精准扶贫对象的贫困户,其中17户属于低保户。这些贫困户大多因病因残致贫,有的是身体罹患重疾或残疾,有的是智力与精神上的残障。
自2015年,应城融兴村镇银行担负起畅马村精准扶贫的重任。银行董事长(时任行长)黄锦洲挂帅,任驻村工作队队长,他个人“一对一”帮扶对象就是畅永洪。银行80后青年骨干汪流脱产驻村,与另外几名同志扎根畅马,坚守在脱贫攻坚第一线。
“主动服务,真诚感动;注重细节,善待客户。”这是融兴银行一贯秉承的企业文化。在畅马村精准扶贫工作中,融兴人依然将它们运用到极致,以每一个贫困家庭为主,因户施策,入户扶贫,关注细节,亲力亲为,不仅让贫困户真正享受政策的温暖,并且在脱贫致富路上打破困局,获得实效。
听畅水松书记介绍扶贫工作, 每次提到汪流,他总是非常郑重地称呼“汪流同志”,对这个年轻人赞不绝口,对融兴银行、对工作队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36户贫困户,多数是特殊人群,重病、残疾、智障、精神疾病。面对这些基本丧失劳动力的贫困户,工作队以最大的爱心和耐心,不怕磨破嘴,不怕跑断腿,讲解政策,引导就医,落实保障,化解风险。
残疾人蔡忠国,妻子被车撞伤住院,但他们根本不懂何为法律援助,更不知道如何寻求援助。汪流带着他找镇司法所、市法院,帮他请律师,辗转无数个来回毫无怨言,连蔡忠国都嫌麻烦。终于等到判决,进入赔偿执行阶段,到银行办理手续时,蔡忠国妻子的身份证竟然早就被人盗用了。夫妻二人不仅一无所知,并且不以为然。汪流哭笑不得,一边讲授法律常识,晓之以利害关系,一边反复通过派出所和银行进行核查,寻求解决的办法。经历一波数折,蔡忠国夫妇总算拿到了八万元赔偿。
低保户严友秀,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多年。丈夫在东北打工,把她独自扔在家里,不仅生活无人照顾,病情发作时还容易造成伤害。由于严友秀没有精神病院判定的残疾类别和残疾程度,无法享受政策规定的保障,汪流便通过电话与她丈夫沟通,建议送严友秀入院治疗。听说治疗需要一个多月一万多块钱,严友秀的丈夫坚决不同意,打工的人最耽误不起时间,也拿不出钱;更何况一旦有了“精神病”的证明,人前人后说起来多难听。汪流给他讲政策,为什么要住院,医保是什么标准,确诊后可以领取什么补贴,多了保障就少了风险。权衡再三,他被说服,千里迢迢回家送严友秀住进了精神病院,确诊为精神二级残疾。严友秀享受医保之后,实际住院只花了千余元,并且每个月的生活补贴增加了150元。
17岁的蔡锦辉,生下来就是智障,即使快成年也只有几岁儿童的智力。父亲长期在外打工,家里房子倒了半边,就把他寄养在亲戚家。蔡锦辉成天光着脚板在村湾里乱窜,书记问他“给你的鞋怎么不穿”,他说“穿鞋子不舒服”。他向人借米,汪流问他借米干嘛,他说自己做饭吃。汪流心里难受,想办法联系蔡锦辉的父亲,让他回来看看孩子,带孩子就医。医院为蔡锦辉出具智力二级残疾证后,上报民政部门,每月增补100元生活补贴。为了让孩子有安身之所,村书记和工作队几乎用了两年时间,给孩子父亲讲解扶贫政策,鼓励他不要气馁,不要轻易放弃孩子,并为他落实危房维修资金。现在,蔡锦辉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遮风挡雨的房子。
村里还有一对70多岁的“双盲”老人,眼盲婆婆凡望美和文盲爹爹钮国平。老两口几十年相濡以沫,每天婆婆给爹爹做饭菜,爹爹给婆婆当眼睛,不离不弃走过了金婚。汪流有文艺情结,平时爱写写诗文,执手一生的老人让他莫名感动,不由慨叹“问世间情为何物”。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简单的上门走访入户宣传根本不够,还需要有什么东西天天陪伴二老才好。汪流自己掏钱购买了录音机,通过镇扶贫办联系专业播音人员录制扶贫政策,亲手送到老人家里。有了录音机的陪伴,“双盲”老人每天随时都能听到政策宣讲,亲切暖心的声音让他们不仅感受到党的关怀,也体会到生活与过去不一样的幸福。
特殊人群的扶贫故事太多,汪流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他说,我们治愈不了他们的残疾、智障或精神疾病,但可以找到适合他们的方式,让他们接受的方法,帮助他们解决困难,改变现状,树立生活的信心,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与村支书和汪流相谈甚欢时,畅永洪兴冲冲走进来报喜,小孙女被大学录取了,二本。大家高兴地为他道贺。近两三年时间,贫困户畅永洪一家人的喜事越来越多。
畅氏古法麻糖
上世纪八十年代,畅永洪盖起了畅马村第一座楼房,他是村里最先致富的人。时过境迁,2015年,畅永洪一家被列为精准扶贫对象。是什么样的不测导致命运如此巨大的起落呢?
畅马村的麻糖
当年畅永洪的“富”来自于妻子曾雪秀从娘家带来的一门传统手艺—做麻糖。曾雪秀是田店曾河人,做麻糖是曾家祖传手艺,爷爷年轻时就靠做麻糖、卖麻糖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手艺传到孙辈,曾雪秀是众多兄弟姐妹中唯一娴熟掌握技艺的。畅马村盛产糯稻,逢年过节也有蒸糯米、打麻糖的习俗,自从曾雪秀嫁到畅马,由于她的手艺特殊,技艺精湛,很快成为村中佼佼者,村民独爱她做的麻糖。畅永洪夫妇凭借一门传统手艺,靠着一双勤劳的手,抚养一双儿女成人成家,是令人羡慕的致富带头人。
后来畅家的“穷”是因为病魔的意外降临。儿子畅进军结婚没几年,儿媳突然得了怪病。到处求医问药,确诊为红斑狼疮。儿媳忍受着全身溃烂疼痛的折磨,家庭承受着长期治疗带来的经济压力。病魔一点点吞噬一家人用汗水换来的财富与幸福,却没有打垮畅永洪夫妇的意志。用完积蓄就借钱,哪怕砸锅卖铁也要治儿媳的病。十多年,眼睁睁看着好日子变成家徒四壁、债台高筑,儿媳临终前流着泪说,婆婆待她好,好得胜过自己的妈。
儿媳走了,家也空了,儿子意志消沉。畅永洪夫妇起早贪黑勤扒苦做,除了还债,还要拉扯两个孙女。没有致富的门道,再穷也要让两个孙女读书,他们相信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孩子们的命运。
为了减轻爷爷奶奶的负担,大孙女高考过了本科线,最后整整哭了一夜,咬着牙填报了专科。忍痛的选择,为的是省一年学费,早一年参加工作,支持妹妹完成学业。
屋漏偏逢连夜雨。儿子畅进军在外打工,患病治疗不敢花钱,只顾节省,结果误诊,小病拖成大病,雪上加霜。
就是在这个时候,应城融兴村镇银行黄锦洲董事长带着驻村扶贫工作队的队员走进了畅永洪的家。
黄锦洲是东北人,他说自己是农民出身,对土地和粮食都怀有特别的感情。2019年是他在应城工作的第九个年头,应城是他心目中的第二故乡。在对畅马村贫困户摸底的过程中,畅永洪夫妇纯朴善良、勤劳自强的品质深深打动了黄锦洲,畅永洪一家人遭受的不幸也激起他强烈的责任感。为此,也就要帮助畅永洪一家想方法,找路子,甩掉“穷帽子”。
切麻糖
脱贫的路子在哪里呢?当黄锦洲苦苦思索时,很偶然的,他吃到了村子里的麻糖。香、甜、脆、酥,麻糖的味道让他想起了东北老家。老家也有麻糖啊,这味道如此相似,瞬间温暖了乡思乡情。但细细咀嚼,畅马的麻糖口感明显胜过好几分。边吃边聊,村民说畅永洪夫妇做的麻糖比这个更好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感觉脑洞豁然大开。



黄锦洲立刻找来汪流,与畅永洪夫妇深入交流,迅速制定了针对性的扶贫方案—恢复建立手工麻糖作坊,打造“畅氏古法麻糖”品牌。
畅永洪夫妇却犹豫了。“我们都已经70多岁了,还做得动吗?做的麻糖卖得出去吗?”
他们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多年来,麻糖的销售靠肩挑担运,靠口耳相传,仅仅局限在周边的村湾,传统的售卖方式早就落后于市场的需求,日渐衰弱的身体也无法从事过重的劳动。
对于这两个问题,黄锦洲整理出清晰的思路。他与畅永洪签订了定购销合同,郑重承诺,畅永洪负责制作、保证质量,他负责打开市场销路。同时,汪流主动做好对畅进军的引导工作。
畅进军文化程度不高,一连串身心打击让他陷入迷茫。扶贫先扶志,扶贫必扶智,扶信心、扶知识显得尤为重要。汪流引导畅进军重新认识家传麻糖手艺的重要性,让他相信这个手艺一定能够帮助全家实现脱贫。
汪流督促他学习网络知识,鼓励他报名参加政府扶持的免费技能培训班—糕点烘培班,开拓眼界见识,同时对糕点制作技术、卫生环境管理水平等多方面进行提升。
包装精美的麻糖
好产品需要好宣传。如何打造品牌?如何包装和销售?汪流带着畅进军全程参与具体的工作。到包装市场寻找合适的食品包装袋,上广告公司设计制作标签,沟通探讨销售路径,麻糖出锅后装袋、封口、贴标,联系物流快递上门。
畅永洪夫妇做了几十年麻糖,拥有正式包装的麻糖还是第一次。有许多人的帮助,这样的麻糖终于新鲜出炉。牛皮纸包装袋散发复古的味道,呼应“畅氏古法”的主题;纸袋下方透明塑条膜的设计便于直观,袋内麻糖切割整齐、新鲜洁净,一看就能勾起食欲;标签上的配料、保质期、贮藏方法、产地、微信二维码等等介绍一应俱全,都是暖心的细节。第一批袋装麻糖顺利售罄,相对以前回收成本慢、销售慢、利润低,有立杆见影的改变。畅进军深受启发,他感叹道:“原来麻糖还可以这么做啊,我们家的麻糖还真是一个宝。”汪流乐呵呵地问他:“以后是留在家里还是出门打工呢?”畅进军说,家里有这好的事情,哪还想出去哟!
黄锦洲鼓励银行员工们购买“畅氏古法麻糖”,大家一致评价口感好、味道香、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一时成为银行内部的热销品。麻糖得到公认,银行就通过一些业务活动把它馈赠给客户,让客户享受一份特殊的福利。好多食客把麻糖“晒”到了微信朋友圈,一传十,十传百,打听麻糖、购买麻糖的人越来越多。接着又进行媒体宣传,《“老作坊”脱贫记》在电视台、微信公众号、网站等媒体播出,湖北垄上频道、湖北日报记者实地采访,观摩麻糖制作全过程。文化部门也到作坊采集资料,将麻糖手艺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畅永洪的“畅氏古法麻糖”一时成为扶贫网红,产品供不应求。2019年春节,黄锦洲给东北亲朋好友捎去了好几箱,让老家的人都品尝一下来自湖北应城的畅马村麻糖。他说,这是融兴的扶贫产品,味道绝对不一样。他收到的回复绝对是一样的—这麻糖,好香,好甜!
麻糖制作是季节性的,从农历八月到春节。过去畅永洪一年的麻糖收入最多五千元,现在增加到近三万元。而这还只是走了一小步。麻糖制作古朴天然,发展畅马村特色麻糖产业符合孝感市“麻糖米酒”产业振兴战略,对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助推作用。在脱贫攻坚之路上,把发展特色产业与脱贫相结合,不仅能为巩固脱贫带来新动力,更能为农村经济注入新活力。
为了促进畅马村麻糖产业的发展,下一步将成立由畅永洪为带头人的贫困户麻糖制作合作社,实现先富帮后富、共同奔小康的脱贫目标。同时借鉴畅永洪的模式,驻村工作队与村委会共同研究决定,扎实做好本村贫困户和村民拥有特色农特产品制作手艺的摸底工作,以便形成以点带面,激发农户内生动力,通过特色农产品加工销售,帮助贫困户脱贫致富。
融兴村镇银行有这样一句宣言:用志诚传承过去,以文化塑造未来。畅马村光大传统麻糖手艺发展产业的致富之道,极好地诠释了“传承过去,塑造未来”的涵义。



离开畅马村回城的时候,汪流说不陪我们回去了。我感到奇怪,今天周末啊,在乡下工作好几天,也该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他说,还有一些扶贫资料要整改,眼下村里抗旱的任务很重,工作队要为村干部分忧,农户抗旱中遇到的许多具体问题也要及时解决。
几天后的下午,我站在办公楼的窗前远眺,西北方向乌云密布,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雨。翻看手机,正好汪流在朋友圈发了一个视频。画面中,畅马村村委会门口狂风大作,树木摇晃。
汪流为视频配了一段文字:“起风了,打雷了……雨来得正好,但风太大,担心稻谷有可能被吹倒……”我读懂了汪流此时的心情,也为畅马村久旱逢雨感到喜悦。
来源:云上应城 孝感扶贫
作者:张 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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